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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自 DONEWS
作者:我心哇凉
游戏策划部的办公室里,横七竖八摆放着几张凌乱的电脑桌。电脑里都是辛苦写出来的文案。把硬盘装得满满的。齐显示器高的书籍和资料给打开了封装的咖啡和茶叶包围着,一堆一堆地,填没了这台电脑和那台电脑之间的空隙。办公室旁边是仅容四五个人并排走的走廊。经理办公室就在走廊的那一边。朝晨的阳光从蒙了灰的玻璃窗斜射下来,光线落在电脑桌前熬了一宿的黑眼圈上。
那些黑眼圈大清早从座位上爬起来,到了经理办公室,气也不透一口,便来到经理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。
“主管一百块,员工五十块,”办公室里的经理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。
“什么!?”黑眼圈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,一会儿大家都呆了。
“在程序部里,你们不是给五百块么?”
“一千块也给过,不要说五百块。”
“哪里有给的这么不公平的!”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,你们不知道么?各处的策划像潮水一般涌来,过几天一分钱还不给了呢!”
刚才出力写案子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,现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。今年政策照应,网络游戏市场火爆,游戏项目也开的多,一个月多加这么三五天班,案子初步做完,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。
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,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待遇。
“还是不要写的好,案子就得停下来!”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。
“嗤,”经理冷笑着,“你们不写,人家就没有做的了么?各处地方多的是韩国游戏,欧美游戏,头几款还没玩完,国内运营商又有几款代理进来了。”
韩国游戏,欧美游戏,国内运营商,那是遥远的事情,仿佛可以不管。而不交那已经写出来的案子,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。怎么能够不交呢?房子方面的租是要缴的,为了了解市场,买资料,吃饱肚皮,借下的债是要还的。
“我们跳槽到九城去吧,”在九城,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,有人这么想。
但是,经理又来了一个“嗤”,抠抠微胖的脸庞说道:“不要说九城,就是跑到盛大去也一样。我们同行公议,这两天的加班价钱是策划主管一百块,普通策划五十块。”
“到九城去没有好处,”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。“到九城要经过几次考核,知道他们给我们多少钱!就说依他们给,哪里来的现金?”
“经理,能不能抬高一点?”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。
“抬高一点,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。我们这游戏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,你们要知道,抬高一点,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,这样的傻事谁肯干?”
“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,我们做梦也没想到。去年的美术是三百块,今年的程序又涨到五百块,不,你经理说的,一千块也给过;我们想,今年总该比三百多一点吧。”
“哪里知道只有五十块!”
“经理,就是去年的老价钱,三百吧。”
“经理,策划人可怜,你们行行好心,少抠门一点吧。”
另一位人事经理听得厌烦,把嘴里的香烟屁股压到烟灰缸里,睁大了眼睛说:“你们嫌价钱低,不要干好了。是你们自己来的,并没有请你们来。只管多罗嗦做什么!我们有的是人民币,不要你们的,有别人的好写。现在满世界都是毕业的大学生,你们看,策划部又来了两个应聘得了。”
三四个黑眼圈从门口探进头进来,黑眼圈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苍白的表情。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。斜伸下来的光线落在他们的满是油腻的脸上。
“听听看,今年什么价钱。”
“比去年都不如,只有五十块钱!”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。
“什么!”希望犹如肥皂泡,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。
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,装在电脑里的案子可总得交出;而且命里注定,只有交给这一个公司。公司里有的是人民币,而空空的空口袋里正需要人民币。
在案子好与坏的辩论之中,在字数的多和少的争持之下,结果策划部电脑里的硬盘真个洗劫一空了;电脑轻了好些。黑眼圈朋友把自己写出来的案子送进了公司的服务器,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叠钞票。
。。。。。。
黑眼圈朋友今天上街来,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。香皂用完了,须得买一块回去。洗发精也要买一瓶,DVD向摆着摊子的小贩,十几块钱只能买一张,太吃亏了;如果几个人合买一家,就便宜得多。陈列在橱窗里的形形色色的衣服听说只要几十多块一件,女朋友早已眼红了好久,今天发薪就嚷着要逛街,自己几件,男朋友几件,都有了预算。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一些化妆品,一个高档的手袋,或者一双时髦的尖尖的靓鞋。难得今年市场好,网络游戏业火爆,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,谁说不应该?缴房租,水电,吃饭的开销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;对付过去之外,大概还有多余吧。在这样的心境之下,有些人甚至奢侈的想买一辆小轿车。这东西实在怪,不用人骑,人坐进去,简单的操作就能自己往前跑;比起自行车起来,真是一个在天上,一个在地下。
他们咕噜着离开经理办公室的时候,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——这回又输了!输多少呢?他们不知道。总之,袋里的一叠钞粟没有半张或者一角是自己的了。
输是输定了,马上回家休息未必就会好多少,街上走一转,买点东西回去,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,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。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。
他们三个一群,五个一簇,拖着短短的身影,在宽敞的街道上走。嘴里还是咕噜着,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,咒骂那黑良心的经理。
“喂,老板,最新出来的数码相机、MP3,买一个回去吧?”
西部电子几家的店员特别卖力,不惜工本叫着“老板”,他们知道惟有今天,“老板”的口袋是充实的,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。
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,“老板”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。香皂,洗发精之类必需用,不能不买,只好买小瓶的。衣服呢,预备买两件的就买了一件,预备给小两口一同买的就单买了女方的。精巧的化妆盒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橱窗。时尚的手提袋也只能拿在手里过过瘾而已。想买私人轿车的简直不敢问一声价。说不定要十几万吧。就算是只付首期也买不起了。
“老板”们还去了酒吧,酒到了肚里,话就多起来。黑眼圈的,没有黑眼圈的,落在同一的命运里,又在同一的酒吧里喝酒,你端起酒杯来说几句,我放下酒瓶来接几声,中听的,喊声“对”,不中听,骂一顿: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。
“五十块钱一天,真是TMD见了鬼!”
“去年是韩国冲击,市场不好,待遇低。今年算是好年时,市场火爆,还是待遇低!”
“今年待遇低得比去年都厉害;去年还有三百呢。”
“又得把自己写的预备案交出去了。唉,策划人根本不能按自己的理想做游戏!”
“为什么要交出去呢,你这死鬼!我一定要留在家里,找一个投资商做梦想中的游戏。我不缴案子,宁可跑去吃官司,让他们关起来!”这妞说着说着,眼泪哗哗的忍不住了……
“策划真个TM不是人干的!”一个黑眼圈拍着桌子骂着。
“删了资料当美术去吧,我看当美术的倒是满写意的。”
“当美术去,工资高,还可以泡MM,好打算,我们一块儿去!”
“谁出来当主美?我们当美术的有几个会画画,连建模素描都不会,怎么干美术这一行。”
“我看,到上海去做策划也不坏。我们公司里以前的猩猩,不是么?在上海什么公司里做工,听说一个月工钱有三千块。三千块,照今天的价钱,就是加班六十天呢!”
“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!上海欧美游戏魔兽世界冲击,好多的公司关了门,猩猩在那里做叫化子了,你还不知道?”
路路断绝。一时大家沉默了。苍白的脸受着霓虹灯光又加上酒力,个个难看不过,好像就会有缺血而随时晕倒过去。
“我们天天写案子,到底替谁在写的?”一个人呷了一口酒,幽幽地提出疑问。
就有另一个人靠在半新不旧的沙发上说:“就是替那些有钱的大财团,大老板卖命。”
“我们吃糠咽菜,绞尽脑汁的写案子,写了出来,他们嘴唇皮一动,说:‘五十块钱一天’,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!”
“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,那就好了。凭良心说,二百五十块钱一天,我也不想多要。”
“你丫是不是又喝多了,在那里做什么梦!你不听见么?他们董事是拿本钱来开的,不肯替我们白当差。”
“那么,我们自己过生活也要花钱的,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!为什么要替公司白当差!”
“今年春天,银子塔不是有个员工饿死在公司里了?”
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。酒喝多了,咒骂两句,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。
公司里依旧被温暖的阳光照射着。
第二天又有一些策划上交自己的案子。公司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。这种故事也正在全国的网络游戏里表演着,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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